“好运饺”

清风送友

“好运饺”
  

  “好运饺”

  ——城里的山狼

  

  

  在我们家乡流传着一种风俗：每年的大年三十晚有哪些医院治白癜风上，合家人都要聚在一起包饺子，而且，要在饺子里包上一枚硬币。

  人们把包有这枚硬币的饺子叫做“好运饺”。

  饺子包好后，要放到大年初一的早上才吃。

  妈妈说，谁能吃到那枚包有“好运钱”的饺子，谁在这一年里就会碰上好运气。

  记得小时候，我们盼星星、盼月亮，打从腊月到来时就天天在掐着手指头算日子，希望过年的时间快点到来、希望自己能在初一早上吃到“好运饺”，尤其是我的大姐，她对这枚“好运饺”期盼得时间太长了、太长了......

  记得妈妈说过，自从大姐出生后这些年了，从来都没吃到过“好运饺”......

  大姐六岁之前在我们家可以说生活还是比较幸福的，那时，还没有我。

  听妈妈说，我爷爷和奶奶只有我爸爸这一个儿子，所以，一直盼望着我妈妈第一胎能给他们生个小孙子。

  可当大姐出生后，全家人的心里都发开了凉气......

  不过，当大姐满月后被抱到爷爷面前时、当爷爷看到大姐长着圆嘟嘟的脸蛋、圆溜溜的双眼皮眼睛、小巧端庄的鼻子、不染自红的小嘴时，爷爷乐了......

  那时，爷爷很喜欢大姐,每到大年初一吃饺子的时候，爷爷都会让他的小孙女用小手往他的饺子碗里指：

  “爷爷该吃哪个？”

  “哪个饺子是‘好运饺？’”

  反正，一碗饺子被大姐一个个指认完后，爷爷也就吃完。

  假如“好运饺”真的在爷爷的碗里，爷爷就会高兴地说：“今儿个‘好运饺’是我孙女吃到的......”

  ......爷爷好几次都对我们说：你们大姐的命不好。

  也许，正因为此，爷爷对大姐更是疼爱有加：有点好吃的总会惦记着我的大姐，直到我来到这个世界上。

  我是家里的老三，是家里唯一的一个“法定”接班人。

  对于我的降生，实在乐坏了全家人，因为，我是全家的“独苗”。

  尽管如此，爷爷对我的大姐依然很好，他总是说：你们的大姐命苦......

  对于爷爷的这句话，爸妈、我、我的二姐都不以为然：我治疗白癜风的方子的大姐在爷爷跟前无异于“掌上明珠”，她的命怎么就不好呢？

  65年之后，爷爷开始叫喊自己的腰腿痛了，每天下班回来，都让大姐给他搓腿锤腰......

  当看到我时，他便会趴在炕上，让我站在他的腰背上使劲踩踏。

  我胆小，常常问爷爷：您痛吗？

  爷爷说：好娃子，用劲踩，这样爷爷才感到舒服......

  65年，我看到爷爷的精神明显不如以前了:

  只要下班回到家里，不是让大姐给他捶背揉腰，就是让我站在他的身上使劲踩踏。

  到了1966年，爷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。

  尽管，他只要看见了我们姊妹几个都会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，可我们发现，片刻之后，爷爷的脸上就布满了阴云。

  妈妈说：你爷爷可能活不了多久了......

  啊？......

  我和姐姐们都吃惊不少，心里充满了恐惧：见爷爷下班回来，都想方设法躲避开了爷爷......

  68年大年初一的早上，我们都盼望着吃饺子，都盼望着自己能吃到“好运饺”，可妈妈却不肯下饺子。

  她说：等你爷爷回来后再下......

  我们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鸡，都眼巴巴地望着整整齐齐摆放在案板上的饺子。

  不时，我们姊妹们你出去了，到大门外，想看着爷爷回家的身影；我出去了，想着一下子就能和爷爷撞个对面......

  是的，爷爷回来后我们就能吃饺子，我们就有了吃到“好运饺”的机会。

  直到中午12点的光景，大姐终于看到了爷爷的身影：“爷爷回来了、爷爷回来了......”

  大姐一边跑回家里给妈妈捎信，一边大声嚷嚷着，好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......

  我们姊妹们欢呼雀跃......

  如果不是当时政治斗争的“惨烈”，我们差点没山呼出“爷爷万岁”......

  爷爷的身体明显不行了，好像一夜间就从一个刚强汉子转化成了耄耋老人。

  爷爷见我们都在欢迎他，他笑了，笑的是那样的从容、那样的温和、那样的慈祥、那样的灿烂......

  妈妈下好了饺子，当然，第一碗由我的大姐端给了爷爷......

  于是，我们姊妹们风潮云涌，都拥到了灶台前、都盼望着自己能吃到“好运饺”，全然忘记了独处一边的爷爷的存在......

  正当我们都狼吞虎咽、想在自己碗里吃上“好运饺”时，我们突然听到了仿佛从遥远的天国里飞出来的爷爷的喊叫声......

  妈妈不敢怠慢，马上来到了爷爷的房间。

  由于爷爷的叫声有点奇怪的差异，我们都随后跟来......

  “喜凤（我大姐的小名）妈，让娃娃们都在我跟前吃饺子，你去吧．．．．．．”

  爷爷把大姐叫到了自己的身边，尽管，当大姐看到爷爷的眼神有点异样的时候，她也产生了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恐惧的表情。

  “喜凤”，爷爷似乎看到了大姐的表情，他笑了，笑的是那样的自然、那样的慈祥、那样的亲切、那样的温和：“和爷爷换着吃饺子好吗？”

  大姐一愣．．．．．．

  “爷爷碗里的饺子可要比你碗里的多五个．．．．．．”

  大姐听到爷爷的这句话，才半信半疑在爷爷的碗里数开了数．．．．．．

  果然，多五个．．．．．．

  傻愣愣的我们姊妹几个都在不停地想：傻爷爷，明显你碗里的饺子多，为什么要换大姐碗里太少的饺子呢？

  “吃吧，”爷爷说：“说不上今年的‘好运饺’就是你的．．．．．．”

  众目睽睽之下，大姐真的吃开了和爷爷换来的饺子，不刻，大姐便“妈呀——”一声．．．．．．

  大姐吃出了“好运钱”。

  似乎，当时的爷爷很高兴：“命那，人的命那，按理说，这个‘好运钱’是我碗里的，可谁知我的命不行，你们大姐．．．．．．命就是好、就是好．．．．．．”

  是年开春时节，爷爷去世了。

  爷爷停放在我们家靠大门前的一个铺面过道里，那个过道很黑、很黑，以至大白天进来的人不调调眼神，都看不清这里的“世道”。

  爷爷死了，他的尸体就躺在这里。

  爷爷单位派来的守尸的人，在半夜时分都假以“家里有事”，全都走了、走了．．．．．．

  诺大的房间、漆黑的地方，一个老人的尸体躺在那里，按照乡俗，在埋葬之前要有人看护，可我们家？．．．．．．

  爸爸远在外地，虽然妈妈给爸爸所在的地方打了电话，可不知电话的内容传给了爸爸没有，反正，爸爸没回来。

  爷爷停放在过道里，那时，我们全家都感到十分恐惧，紧紧地相互依偎在妈妈的身边。

  半夜时分，妈妈叫大姐：“给你爷爷头前的油灯里添一点清油吧，小心灯灭了，你爷爷会找不到去天堂的的路......”

  大姐恐惧极了：“妈妈，我怕——”

  “你是家里的老大，爷爷对你那么好，你就忍心让爷爷找不到他该去的地方？......

  大姐独自出去了。

  老半天，大姐没回来......

  说实在的，当时我们全家没有一个人敢睡着，全都卷曲在妈妈的身边。

  虽然都在装睡，却都怕妈妈点名让我们去给爷爷守灵。

  听到妈妈稍有点动静后我们都会在假装呼呼大睡。

  妈妈挨个儿叫“醒”了我们几个：“你大姐咋没来，我们看看去吧......”

  我们姊妹们瑟瑟发抖、都不敢去。

  可一想到妈妈要去，我们会失去主心骨，只好随妈妈来到了了灵堂......

  大姐跪在爷爷的头前早已泪流满面......

  “爷爷，你醒来吧、醒来吧，别吓我了......你真要走了，家里就没人疼我了......”

  看到我们的到来，她竟然毫无察觉......

  妈妈上前一下子将大姐搂在了怀里：“哇——”地一声哭开了......

  哭声也会感染：我们姊妹几个都号啕大哭了起来......

  爷爷走了、永远走了，我们家里天塌了、地陷了......

  爸爸每月给家里的三十几块钱，我们姊妹八个，加上妈妈九个人，三十几块钱的生活费，别的不说，连国家供应的基本粮油都买不回来。

  我们家跨了、跨了......

  看着一家嗷嗷待哺的子女，妈妈成天眉头紧锁、天天以泪洗面......

  妈妈找当地的城关镇了......

  妈妈成了城关镇机关灶上的一名厨师，每月全勤的工资是29.64元......

  妈妈上班了，我们家里的大小事儿都理所当然归到了大姐的身上——

  做饭、洗衣服、调教不听话的弟妹......

  看到家里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，大姐在上小学五年级时便对妈妈说：“我找到了工作。”

  妈妈大吃一惊——

  大姐显得很平静：“县医院有个大夫家里要雇保姆，每月七块钱的工资．．．．．．”

  “那你上学？．．．．．．”

  妈妈急了．．．．．．

  妈妈不识字，可她却一直期盼着我们能有出息。

  “妈——”

  大姐扑到妈妈的怀里号啕大哭．．．白癜风治疗医师．．．

  那年大年三十的晚上，妈妈用每人三两的肉票买回了二斤羊肉给家里包了饺子。

  我们姊妹们欢呼雀跃，都在一边放爆竹玩耍开了，根本就没管家里的事。

  家里包年夜饺的重任自然落到了妈妈和大姐的身上．．．．．．

  在包“好运饺”时，大姐执意要她包。

  妈妈说：按老规矩，“好运饺”，家里的长辈包出的才显灵．．．．．．

  据妈妈后来说，那天，她特意在“好运饺”上做足了文章——打了记号．．．．．．

  大年初一的早上，妈妈下第一锅饺子时就说：“你们的大姐今年最辛苦，但愿她今年能吃到‘好运饺’”

  妈妈在说这句话时，充满了必胜的信心，可我却发现，妈妈的眼里充满了混浊的泪花．．．．．．

  妈妈后来说：他有意将“好运饺”放在了大姐的碗里......

  我们都在狼吞虎咽，都在想自己能吃到“好运饺”，可妈妈却一直在瞥着大姐的碗......

  那时，我的小弟弟已经两岁了，妈妈给他的碗里放了三个饺子，我的小弟一下子就吃完了，大姐见状，便把她碗里的饺子往小弟的碗里放，妈妈急了：“你吃你的，我给他......”

  然而，小弟心急，一下子就把大姐给他的饺子咬到了自己的嘴里：“妈——”

  磕了牙的小弟哭了——

  他吃到了“好运饺”——

  妈妈长叹了一声：“我女儿命咋就这么命苦呀？......”

  1971年，各个学校都恢复了正常上课，大姐辞去了保姆的职务，回家对妈妈说：“我要上学......”

  妈妈答应了大姐的请求，大姐一下子当上了初中生......

  然而，我们家失去了七块钱的收入，日子过得寒酸极了......

  大姐每个周末都会背上背篓到外面捡柴、拾煤渣维持家里的生计。

  由于持过度，加上营养不良，大姐越来越消瘦了。

  有一天中午，大姐学校里的老师气喘吁吁地来到了我们家里对妈妈说：“你女儿昏死了——在医院里......”

  妈妈“哇——”地一声哭叫，差点倒在了地上......

  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：饥饿过度......

  转眼，又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，大姐对妈妈说：“今年的‘好运饺’让我包行吗？”